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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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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

阿平手忙腳亂地收拾完地上的一片狼藉,便客客氣氣地跑出來,殷勤地幫江西晴把馬牽到客棧院子裏,拴在一根樁子上。

幹這活時,他笑得合不攏嘴,嘴裏樂呵呵地說道:“江姑娘,這是我第二次見你了。你近日可好?我聽阿妍他們說,你現在可是歸麟閣的貴客,最近要來羌蕪辦點事,沒想到你這麽快就來了。”

江西晴手頭有要事去辦,也不方便和阿平多講,她拍了拍阿平的胳膊,平聲靜氣道:“阿平,上次我不小心害你打翻了菜盤子,真是對不住。這次我一來,又害你打翻了菜盤子,我只好又說聲對不住了。這回你放心,我一定好好給你賠禮道歉。不過,現在我有事,得去見你們家崔掌櫃,你趕緊帶我去見見她!”

阿平系緊馬繩,摸了摸馬頭,他回頭朝客堂裏瞅了眼,指著裏面來回忙碌的人影,笑道:“今天客人多,阿妍、阿彥他們都在忙。崔掌櫃在樓上的小賬房裏,就由我帶你去吧。”

江西晴朗聲笑道:“那樣最好,多謝了!”

阿平領著江西晴穿過客堂,登上樓梯,來到二樓廊上的一間屋門前。

阿平敲了敲門,高聲道:“崔掌櫃,江姑娘來了。”

兩人在門外等了一會兒,聽著屋裏的腳步聲響起。

崔荷打開屋門,看了眼江西晴,隨後朝阿平打了個眼神,阿平心領神會,默默走開了。

崔荷莞爾一笑,請江西晴進屋。江西晴進了小賬房,崔荷關上屋門,跟在江西晴身後。

“請坐。”

崔荷擡手指了指房裏的一張小方桌,桌邊擺了兩張座。

江西晴掃視了一遍房內布置,擡頭瞧見小方桌靠著窗戶,她走過去望了一眼,發現坐在這裏,她可以將窗外下面的狀況,看得一清二楚。

這扇窗子下面是一條清冷的巷子,只有一只野貓在附近徘徊。

江西晴手放在窗口上,扭頭望著崔荷,面露笑容道:“坐就不用了,崔掌櫃應該知道我是來做什麽的。”

崔荷笑了笑,也來到窗前。

“我已提前收到閣主的指示,閣主讓我們所有人都全力協助你完成這個任務。要是遇到什麽麻煩,你盡管開口。”

江西晴不滿地嘟囔道:“閣主還真是對我不放心,這事還沒開始呢,就給我找援手了。”

崔荷道:“閣主思慮周全,多一手準備,總歸不是錯。”

“好吧,先不管那麽多了,聶東樓人還在嗎?他的那個打鐵鋪在哪裏?”

“自從發現唐裕風和龍朝雲走進這家打鐵鋪後,我就一直派阿雅暗中盯梢這打鐵鋪的主人聶東樓。阿雅已經盯了好幾天了,目前沒有發現什麽異常。你今日趁早去看看,不要挨到天黑。”

“這聶東樓什麽來歷?你們調查過了嗎?”

“當然。這個聶東樓,他不是本地人,他是十六年前來到這兒的。奇怪的是,在我們調查的過程中,我們發現他住在這裏的十六年裏,他沒有任何親朋好友之間的往來。本地人對他也知之甚少,他也鮮少與人交談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,他沒有任何的親人、朋友?”

“是的。這就更奇怪了。一個從不與人深交的打鐵匠,怎麽會和邪教的人勾搭在一起?這其中必有隱情。”

“那我現在就去找這個聶東樓,套他的話!”

“嗯。不過你得一個人去找他,我們不能帶你去。聶東樓的打鐵鋪在城南的施名街上,阿雅就在附近盯梢,如果有了什麽突發情況,她會及時出來幫你。”

巷子裏的那只野貓跑遠了。江西晴也在打聽清楚情況後,帶著金鱗刀出門了。

城南施名街上的偏僻處,一家門前搭了草棚,棚子裏徹了打鐵爐子的茅草屋,便是聶東樓的住處。

這家打鐵鋪子在羌蕪城並不出名,也只有住在同條街上的人家知曉這裏有間打鐵鋪。

江西晴不費多少功夫,就抵達了此處。只是她氣運不好,她來時,這打鐵鋪子竟然關門了。她向旁人打聽這鋪子的主人去哪了,人們只是搖頭說不知。

她環顧四周,街上寥寥數人。她肚子餓了,就去了打鐵鋪隔壁的包子攤。

她付了錢,拿了包子,正想趁熱吃上一口,忽然眼前有個什麽東西一晃而過,啪嘰一聲,一根筷子筆直地插在了她手裏的包子上,筷子還穿著一張折疊的紙條。

江西晴這下可顧不上吃了,急忙回身尋找這筷子的主人,可是街上還是那麽幾個人,毫無變化。她取下筷子,展開紙條,看到紙條上寫了一行字:日落林中見。

“林中見?”江西晴不小心把紙條上的字念出了聲,“哪個林子?”

包子攤的主人道:“出了這條街往右拐,可以走出城,城外有片樹林。”

“多謝啊。”

江西晴別了包子攤,收了紙條和筷子。她走到路邊埋頭啃包子,心想,“這是阿雅給我留下的消息嗎?”

一個時辰後,天近黃昏。

江西晴在打鐵鋪門前守了大半天,連個人影都沒看見。她估摸著時間快到了,還是先去會一會這筷子的主人吧。

她來到城外樹林裏等了一會兒,林中漸漸走出一個人來。此人留著短胡子,年紀約摸四五十歲,身形消瘦,長得並不強壯。他踏著斑駁樹影而來,手裏提著一柄尖刀。

江西晴見他拿了武器,少不得提起警惕,將手按在刀柄上。

那人走出林中後,並未主動靠近江西晴,卻只遠遠站著。他覷著眼睛道:“你是歸麟閣派來跟蹤我的人嗎?他們換人了?”

“你是……聶東樓?”

“你不認識我?這就怪了。你不認識我,為何在我家附近徘徊啊?”

江西晴在來羌蕪城之前,便已經想好了面對聶東樓時的措辭,只是她沒想到,他們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。等到她真見到聶東樓本人時,她自個兒在心底暗暗吃驚,一時竟然忘了詞。

聶東樓察覺到了一絲怪異之處,他微瞇著眼睛,露出危險的神情道:“你怎麽不說話?發什麽楞呢?”

“我……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嗎?”

“哼,小姑娘口氣可真大,你難道是什麽厲害的角兒,我需要認識你?再說了,你不認識我,我又何必認識你?”

江西晴的腦子漸漸轉過彎來,她想起了之前計劃好的說辭,便故意裝出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,笑道:“我爹,可是金刀鐵臂江鶴影!我的大哥江軒,也是江湖上的後起之秀!”

聶東樓聞言,貌似沒有什麽反應,冷冷清清地說道:“江軒我不知道是誰,金刀鐵臂我倒是聽說過,原來你是江鶴影的女兒。”他仔細打量著江西晴,臉上的神情緩和了不少。

“你來找我幹什麽?”

江西晴壯著膽子走近聶東樓,昂起頭微微笑道:“我接了歸麟閣的截殺令,追殺唐裕風。我聽說,你和唐裕風、龍朝雲碰過面,想來你可能是知道些什麽。”

“哈,就你?江姑娘,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!你去追殺唐裕風,那不過是白白送死。”

江西晴假裝大言不慚道:“不去試試,怎麽知道能不能行?”

聶東樓指了指自己的腦袋,笑道:“你是不是這兒有問題?”

“你!”江西晴差點沒忍住罵人的沖動,她急躁地大吵道,“廢話少說,我就算是去送死,也和你沒關系!你快點把唐裕風和龍朝雲的下落告訴我!”

聶東樓收了尖刀,雙手抱胸,興味十足地望著江西晴,笑道:“我憑什麽告訴你?”

“你開個價吧!”

聶東樓發出一聲嗤笑,露出不屑的冷漠眼神。

“錢,我不需要。”

“那你說,做個什麽交易,你才能告訴我。”

聶東樓背過身,眼睛卻向後一瞥,“你要是能打敗我,我就告訴你。”霎時間,他飛快出手,一根筷子在空中一閃而過,打到了藏在暗處的阿雅。

阿雅忍住痛,沒吱聲。

“你幹什麽?”

江西晴猜到聶東樓發現了阿雅,心裏緊張不已。

聶東樓沈聲道:“歸麟閣的人還真是不死心,明的暗的都來了。我勸躲在暗處的那位,趕緊回去告訴你們主子,我是不會透露出任何消息的,死也不會。”

林中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,江西晴感覺阿雅應該偷偷離開了。她已經暴露了身份,也沒必要再繼續待下去。

“你呢?”聶東樓眼神一轉,目光銳利地盯著江西晴,“你們……不會是一夥的吧?”

“什麽一夥的,既然你說要打敗你,才能告訴我,那就看招!”

江西晴一點也不給聶東樓留下思考的餘地,她怕他再想下去,她也要暴露了,她丟出那根筷子,“這個還給你!”筷子朝聶東樓臉上飛去,聶東樓氣定神閑地一甩袖子,筷子被拍個粉碎。

江西晴抽出金鱗刀,沖上去揮刀直劈。

聶東樓舉起尖刀,輕輕一撥,再一轉,一砍,只聽得乒乓聲響,兩刃擦出火花。

江西晴感到虎口一震,提著刀往後退了大半。真是好大的勁!

聶東樓淡淡笑道:“你還要試嗎?你是不是不太喜歡主動出擊,所以出刀如此莽撞?”

江西晴道:“這不幹你的事!”

話雖如此,江西晴卻不得不承認,聶東樓說對了,她不大習慣主動出擊,尤其是揮刀砍人。上一次為了救巫嵐,那是情急之下,她才不得不先發制人。這一次她只是和聶東樓較量,不是和他拼性命,她便不太好下手了。

聶東樓擡頭望了眼暗淡的天空,道:“江姑娘,天快黑了,今日咱們就不比了。明天黃昏,我照樣在這裏等你。你要是能打敗我,我就告訴你想知道的。”

說罷,聶東樓施展輕功,遁入了樹林深處。

江西晴氣惱地一甩手,負氣般將金鱗刀拋擲在地上,“沒用的刀!氣死我了!”

“究竟是沒用的刀,還是沒用的人呢?”

遠處,傳來聶東樓的輕笑聲,那聲音裏隱隱帶著幾分嘲弄。

江西晴氣得兩腳跺地,她惱恨自己的無用,怨自己如此在意聶東樓的嘲諷。

金鱗刀靜靜躺在地上,即使是在昏暗無光的夜裏,即使它被丟棄在雜亂的草堆落葉中,也依然無法掩蓋它本身的光芒。

那光芒炫目,晃人眼睛,就像它的前幾任主人一樣,不同凡響,耀眼不可直視。

江西晴想到了江鶴影、江軒還有江慎憐。

金鱗刀應該屬於他們,屬於那些強者。這樣一把厲害的刀,落在她手裏簡直是明珠蒙塵。不過,她也很討厭這把刀,因為這刀曾經的兩位主人,都讓她有厭恨的地方。

偏偏,他們無一例外,都是在江湖上混出了名頭的人,而她什麽也不是。她沒有高深的武功也沒有名氣,她只是一個武功平常的姑娘。她還有點癡心妄想,希望能一舉破壞邪教餘孽的陰謀,從此在江湖上有了屬於自己的底氣和驕傲。

她清楚的知道,自己沒有高強的武功,註定走不了多遠。江湖上哪個有名氣的人物,不是武藝超群?她從來沒聽說,武功不高的人也能名震江湖。

緊繃的弦在這一瞬間斷裂,她攥緊了拳頭,肩頭一縮,忽然聲淚俱下。

她或許是在後悔,當初和江軒一起學武功時,怎麽沒有勤學苦練,堅持下去。時隔太久,要想追上江軒的腳步,她又得付出多大努力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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